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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乐|古代架空|莲心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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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躲进墙角的佛龛,背抵石墙,隔着布帛看着流月城守卫从偏殿门外接连走过。幢幡掩住了他的身影,本该垂到地面的流苏却缺了一截,颤巍巍地来回扫过他的鞋尖。他放缓呼吸,将脚又往后缩了缩,感到左脚踝的伤处并未妨碍行动,略略松了口气。
一个时辰前,他与闻人羽、安尼瓦尔迎着流矢滑下沙坡,安尼瓦尔臂上中了两箭,仍将身后的少年男女护得稳当。三人好不容易落了地,乐无异却冷不丁被沙地中翻起的利刃伤了脚踝。
流月城守卫很快包抄过来,一时杀声震天,冰寒的刀刺入肉体,温热的血喷在脸上。不知是谁将他推到一截断墙后,待回过神,才发觉追兵已被安尼瓦尔他们引到了别处,遂攀上窗棂翻入回廊,闪身躲进一室偏殿。
斑驳的墙根刻着几个符号,像是百草谷内的通用暗号。乐无异心道,自己该是最先进入后殿的人,怎么会有百草谷人赶在他前面刻下了暗号。他不明白标记的含义,引路的冥蝶也不知去了哪里,一时竟被困住了。
心脏像要蹦出喉咙,汗水顺着眉角滴落,虫蠕似地爬过脸颊。
嗵、嗵、嗵。
逆光的人影拖着步子走近,乐无异凝住呼吸,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昭明,只觉剑柄比身后的石墙更冰冷。昭明锋锐无俦,一旦出鞘即能封喉,他却期望那人不要再走近——即便那是流月城的兵士,是他的敌人,若非万不得已,他不想伤人。
人影在一步开外停下。乐无异等了半晌不见动静,那人倒先开了口:“这不是天罡靴……你不是百草谷人,那你是……乐无异?”
男人嗓音嘶哑,发音却字正腔圆,显然不是流月城人。乐无异忍不住掀开幢幡,见那人拎着一物问自己:“你可认得此物?”
“香囊?!”乐无异诧异地打量这名胡子拉碴的陌生男人,“你怎么会有师父送我的香囊?你认识我师父?”他心思转得飞快,很快了然,“你一定是闻人的师父!墙角的标记原来是你画的……程前辈,你见着闻人了吗?”
程廷钧在他的连串发问中抖了几下胡子,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点宽和的笑容:“小娃娃莫急,老子答应过他,自会护你周全。”见乐无异仍在犹豫,又安慰道,“小羽认得指路标记,自会寻着路去正殿。这儿人杂,房梁上能容人,你爬上去跟着老子走……你师父在正殿等你,让你去帮他。”
乐无异的心跳骤然加快。他尚且不知程廷钧为何能来去自由,谢衣又是如何布下安排,他脑中一片空白,浑身血液却不由沸腾——
谢衣需要他。
这便够了。
纵横相接的房梁常被打扫,爬过时并无落灰惊动下面的守卫。乐无异暗叹程廷钧的细心准备,猫着腰穿行在椽梁间。这座古刹糅杂佛道两派,布局迥异于中原佛寺,大小神龛藏在曲折的回廊深处,若无人带路只怕很难避开严密的巡逻,更遑论寻到深藏蛊王的地宫入口。
乐无异挂念闻人羽、安尼瓦尔等人的安危,一有响动就忍不住循声回头。凌空高悬的幢幡遮住了视线,他只能竖着耳朵倾听那些凄厉的喊杀声,一愣神的功夫,程廷钧已走到几丈开外。沉默的男人与一队队流月城守卫擦肩而过,步履僵硬缓慢,与被牵住手脚的木偶别无二致。
乐无异咬咬牙,轻手轻脚跟上了他。

巨大的六棱石砖横亘在正殿中央,形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,精细的镌刻被无数人踏过,线条已磨得有些模糊。乐无异顺着房梁爬到“莲花”的斜上方,想起幼年初来此地的情形,一瞬间有些恍惚。
就是这里了。
程廷钧止步殿外,乐无异眯眼去看那个隐在阴影里的男子,尽管面具遮面,他仍能一眼认出那就是谢衣。天生带翘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,紧绷的下颚令他感到几许陌生,他不可抑制地烫了眼眶,盯了好一会儿才强自转开目光。
殿中另立着一人。那个黑衣男人背对着乐无异,几垂于地的袖口上绣着金色叶纹——正是沈夜。
乐无异伏在房梁上俯视着他的头顶,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
身旁的神像眼眸半阖,描金绘彩剥落了大半,眼中的悲悯之意却依然清晰……乐无异心道,若它真有神识,那无论自己、师父、底下那名尊贵的大祭司、李朝与烈山的百姓,在神灵眼中,皆不过芸芸众生罢了。
他幼时在家中见过神农画像,直到后来被押送到无厌伽蓝,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塑像。捐毒与烈山同样信奉神农,前者建起的神域却毁于后者之手,无垢的供奉之地化为恐怖的死亡囚笼,洁净的莲花掩住万鬼哭嚎的冥界之门,残破的神像沉默地承下无数捐毒人死前的挣扎诅咒,沉默地注视着无数冥蝶从冰冷尸身上破茧而出,自中原各地飞行千里,给恶疾缠身的烈山人带去新生。
有人早已忘记,有人依然记得——众生皆苦,还望诸恶莫作。
左脚踝的伤口无声崩开,鲜血顺着横梁滴落,渗进“莲花”石棱的凹槽中。乐无异并未留意到“花瓣”形状缓缓起了变化,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衣走近沈夜。
“蛊王近日多有躁动,方才又将土墙震塌一处……属下是否立即前往地宫查看?”
沈夜并未回答,似是在倾听地底的动静,半晌才沉沉开口:“不必。若地宫开启时被天罡趁隙侵入,只会得不偿失……”
话音未落,殿中突然爆出一记响亮的撞击,紧接着又传来石板互相碾压的嘎吱声。大殿中央的巨大石砖徐徐旋转,原本闭合的“花心”渐渐露出小半个漆黑洞口,恰似一朵半开的莲花。
乐无异很快发现机关石槽中的血竟是自己的,不由愣住——按医书记载,成年蛊王择选一人缔结血契后,他人便无法贸然接近,否则会被生性警惕又暴虐的蛊王杀死。乐无异自忖与蛊王并无瓜葛,想不透为何用自己的血就能打开地宫。
只是眼下情形不容细想,他忍着脚痛跃过几根横梁隐蔽身形,眼角忽有紫光一闪,竟见那只半路消失的冥蝶掠过沈夜直直飞向自己。
糟了!
沈夜的目光跟着扫来,乐无异屏气躲在一根立柱后,瞥见谢衣的影子在沈夜身后一晃,心中一动,便又将脑袋探出去,故意朝沈夜挥挥手,露出一个讨嫌又张扬的笑容:“喂,太师父,我在这……”
饱含着杀气和怒意的长鞭呼啸而来。乐无异提气单脚向旁跳开,在平槫上灵巧地一撑一转,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另一根平梁上。那鞭子扫过他先前的落脚处,鞭尾的倒钩将坚实的木梁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。
乐无异喘了口粗气,觉得脚上的伤口更痛了,心道幸好招惹那大祭司前已看好退路,否则猝不及防被抽个正着,皮开肉绽还是轻的……
这是他初次与沈夜正面交锋,一个回合就差点被打中,不由一身冷汗,战意却越来越盛。他决心引开沈夜的注意,为谢衣争取时机。
谢衣趁机闪到“莲花”仍然闭合的一侧,划破手腕按上机关。乐无异吐出口气,拧腰跳向另一根横梁,动作却因脚伤而迟缓了几分。沈夜的第二鞭来得更快,乐无异只得半路松手,借着坠力一个猴子捞月,险险抱上一块角柱,后背仍是被刚猛的劲力扫过。他龇牙咧嘴地向屋顶角落艰难爬去,沈夜却忽地收了手,猛然转头看向谢衣。
谢衣注入石槽的鲜血沿着“花瓣”纤细的脉络迅速漫开,“莲花”被彻底唤醒,如活物般舒展,地底的阵阵轰鸣犹如巨兽长吼击锤,吐纳间引得天地变色。
乐无异明白过来,一旦“莲花”两侧的鲜血在中央汇合,地宫入口就会完全敞开。
“让本座猜上一猜。”沈夜看向仍站在石台旁开启机关的谢衣,不怒反笑,“你破除了瞳给连心蛊布下的禁制,借冥蝶排异之力挣脱牵线蛊的操纵。你可想过,连心蛊一旦失控,宿主的下场又会如何……谢衣啊谢衣,若非沧溟无力再承受连心蛊,展细雨那夜本座就会杀了你,无论从前还是往后,你果然……只会背叛。”他略闭了眼,下一刻突然翻转手腕,挥鞭向谢衣抽去,“地宫开后即阖,百草谷人定是赶不及与你同去……呵,就算加上那小子,又能奈蛊王若何?”
“师父小心!”
乐无异拽住一条幢幡,脚下一蹬向谢衣荡去。沈夜的鞭子迅如闪电,眼见鞭尾利刃就要勾上谢衣的脖颈,千钧一发之际,旁刺里忽然冲出一人,将谢衣往敞开了大半的地宫入口猛地一推,自己生生受了那一鞭。
竟是先前隐在角落的程廷钧。
鞭尾的倒刺撕开了男人的后背,大片鲜血泼在石砖上。程廷钧被甩出几丈远,身后拖出一道可怖的血迹,半空的乐无异急得差点扯破手中的布帛,忽而远远听见一声凄厉呼喊,像是闻人羽的声音。
程廷钧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,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,却是对着乐无异说的——
快跳!
“莲花”开至盛极而衰,下一瞬,地宫入口开始合拢。
“呵,乐无异,本座可饶你性命。”
乐无异甩开凌乱的发丝,低头对上沈夜阴鸷的目光,见他再次举起手——警告再明显不过,若他胆敢跳下,他必会出手截杀。
“无异!”他隐隐听见那人的呼唤。
于是乐无异松开了手。
闪着寒光的利刃瞬时卷向胸腹,乐无异瞳孔骤缩,却身在半空避无可避。几乎同时,自地宫入口飞出一柄唐刀,刀尖精准地击中了鞭尾。长鞭去势已尽,沈夜不及撤手,鞭尾便被四两拨千斤地钉在了房梁上。
“乐无异,你若助他,便是……”
沈夜的警告凉凉地擦过耳畔,下一刻,厚重的石板在乐无异身后轰然闭合。
……
“杳蝶?真是特别的名字……”
“这树我经常爬,从没摔过……”
“如果大哥哥明年还来这里,我就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。”
“好啊,一言为定。”
恍惚中,乐无异似乎回到多年前坠下树顶的那一刻。他轻笑着放松身体,等着再一次被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中。



 

 

 

【BGM.两个人总是】


 

下回预告:全是糖!

 

27 Sep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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